无法接受在单位混吃等退休,人到中年的我决定出来创业 编者按: 尽管2022年的时间早就开启,可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春节才是一年真正的“开端”。 时间往复循环。在每个节点性的时刻,人们常常会自问——如何跳出循环,开启人生新的可能? 此刻,或许很多人正在故乡感受家的温馨;或许很多人正在他乡度过第三个春节。我们曾以为牢不可破的传统,在新的形势之下,也迎来新的变化。 在过去的一年当中,有人选择新的城市,有人选择新的事业,有人选择新的生活,有人甚至只是有了新的思考,但这,就是他们人生的新“开端”。 既往的轨道拥有惯性,而新的道路往往充满阻力。他们为何选择,他们又是如何下定决心重新开始? 搜狐“狐度工作室”春节特别策划“开端”,一起来看他们如何努力跳出人生的循环。 以下是第五篇:《无法接受在单位混吃等退休,人到中年的我决定出来创业》 文丨魏英杰 大概是16年前,我从上海东方早报到杭州日报工作。记得有一天,在单位的大巴车上,我问身边同事在杭报工作了多少年,答10年的有,15年的也有,二三十年的也不乏其人。有些同事从大学毕业进报社,就再没有挪过窝。 我当时既惊讶又惭愧,惊讶的是每个同事的工作年限都那么长;惭愧的是,除了自己创业的几年,我从来没有在一家单位工作超过3年。 对我来讲,一直从事一项工作,干到退休,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而对同事们来说,像我这样频繁跳槽,没个定性,大概也是很奇怪的事。 后来,我在杭报待了9年,是迄今为止我干得最长的一段职业生涯。 1 2015年,我离开杭州日报,入职钱江晚报评论部。这次离职,与纸媒的衰落无关,而是与工作的具体性质有关。当时,所谓市场化媒体已呈现衰落迹象,而我是从一家还算安稳的日报去了马路对面的另一家都市报。 当时的老总对此也表示难以理解。关于这事,直接原因是我不想写那些官样文章了。 如今想想,我确实有些后悔。在我过去的职业生涯中,杭州日报是让我真正产生身份认同的单位。简单讲,就是领导好,同事好,工作过得去,总体收入也还不错。 我进报社的时候,杭报的业绩蒸蒸日上。不过让我更有体会的是,领导对人才的尊重和善待。当年杭报招聘都是面向全国,真正做到了大气、开放。像我这样大学都不是科班出身的,能够进杭报,后来还当上评论部主任,就是一个例子。 我还不算是杭报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那些年在这家报社聚集了不少“有趣的灵魂”,个个都有鲜明的个人特征。这些人和那些事,构成了我职业生涯中一段美好的回忆。 但是,身份认同与职业认同并不是一回事。前者涉及单位的文化氛围、管理方式和人际关系,后者则涉及对本职工作的成就感。当你从事一份职业,如果不能从工作中获得快乐和成就感,难免就会有失落。 当后来二者发生冲突的时候,这让我感到很焦虑,最终不能不以辞职来缓解内心的纠结。所以,虽然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如果重新再来过,我恐怕还是一样会辞职。 2 而入职钱江晚报的6年,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对于到钱江晚报,我既有心理准备,也有一定期待。当时,我当然知道传统纸媒将越来越难,而且只会是江河日下,所以我对薪酬水平降低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我觉得,如果这么腾挪能换来更大的话语空间,还是挺值得的。 与此同时,我也期待借此机会更多地去尝试新媒体的玩法,毕竟微信公号等自媒体平台已经崛起,成为国内不可忽视的一个舆论空间。 但当正式入职后,我发现我搞错了一件事情。我以为钱报的那些大胆敢言的评论是“常态”,其实是“变态”。换句话说,这已经是钱报评论的“天花板”了。随着内外环境的变化,纸媒评论的题材越来越狭窄,时评也越来越流于俗套。这不光是钱江晚报面临的问题,也是多数都市类报纸的共同处境。 这里头也有个人的因素。一方面,入职钱报不久,家里突遭变故,父亲身患绝症,这对我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在两年多时间里,我一直杭州和老家两头跑,身心俱疲;另一方面,从2003年进入纸媒评论行业,至此我已经干了12年,而且已有好几年保持每周写作数篇评论的节奏,这时候想要实现媒体语言的自我突破,也已是难上加难。 处在这种种困境之下,刚入职时重新点燃起来的职业激情,至此几乎消耗殆尽。越到后来,写作状态越差,写出来的纸媒文章越模式化。从入职钱报到去年8月份提出离职,6年多时间里,我不知道报社对我的评价如何,但我对自己并不满意。 我觉得,这样待在媒体里混吃等退休完全不是个事,哪怕单位容得下自己,这也是对人生的不负责任。我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后十几年,要在如此黯淡的、了无生趣的工作中降下帷幕。与其说这是一种生活的苟且,还不如说这是一种人生的慢性自杀。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当初我费尽周折、拼尽全力,以别人的起点为终点,满怀欢喜地进入纸媒,可不是为了和报纸一起慢慢变老,直至烟消云散。那肯定不是我想过的人生。 所以,以我的思考和行事风格,离开传统媒体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我也曾动过念头,想试试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继续留在媒体,同时又能化解我的内心躁动与不安。答案是,没有。 3 当然,还有其他因素促使我选择这时候离开媒体,比如人事变化,对单位的认同感,等等。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是个事,也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问题。 在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中,碰到好领导、好同事,那是一种际遇,应当心怀感恩;碰不到,也很正常,无可抱怨。幸运不可能一直眷顾你,起起落落才是人生常态。 更值得一说的是,与黯淡无光的传统媒体生涯相比,在另外一条“赛道”上,近些年来涌现的各种新媒体可谓日新月异,各种新机遇也让人为之心动不已。 差不多跟我进钱报同时,知名财经作家吴晓波邀请我在他的公号上主持一个栏目《财经日日评》,每周五期。这个栏目我一直做到现在,已经近七年时间。有意思的是,这期间我跟晓波只见过一两次面,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这种默契和信任,尤为难得。 另外, 跟几位东方早报老同事和朋友于2016年3月创办了一个人文思想类公号冰川思想库(经过两次重生,公号名现改为冰川思享号)。从一开始,公号运营的任务就落在我头上,这也耗费我不少精力。 在纸媒,我的主要工作内容是撰稿和编辑,而在这些新媒体,我干的也是撰稿和编辑相关的活儿。但是,二者的操作模式有所区别。 在纸媒,一篇文章从选题到撰写、编辑、组版、发布,需要很多道流程,以及不同专业人员的配合,但是在公号等新媒体,且不说随时可以发布的个人公号,哪怕是机构类新媒体,这一流程也大为缩短,效率大为提高。 当然,新媒体的效率不光体现在生产流程,也表现在选题思路与内容上。纸媒,包括纸媒的全媒体部门,受体制和机制的约束无疑较多,而自媒体和新媒体虽然生产能力有限,却有着反应快速、选题广泛和内容鲜活等优势,这对内容创作者来说也是一种诱惑。 这也是我决定从纸媒辞职,换“赛道”专心从事新媒体写作与运营的重要原因。相形之下,纸媒对我已经失去吸引力,而新媒体却意味着有更多的可能性。我想,一个不愿把生命浪费在对付各种无聊事物的人,都会做出自己的合理选择。 4 从纸媒辞职,对我并没有造成任何困惑。反之,正是为了化解这个问题,我才会从纸媒辞职。对我来讲,这只是换一条“赛道”而已,无论辞职与否,我的职业角色并没有改变,我依然是一名“文字工作者”,用更新鲜一点的说法,就是一个“内容生产者”。 我甚至认为,任何一个以文字(内容)为业的人,都应当热情地拥抱这个新媒体时代。在传统媒体时期,从事媒体工作是有门槛的。像我这样的学历,能够进入媒体单位,已算是一种“异数”。但在新媒体时代,只要你会写文章,甚至只要你有一部手机,你就能够进行内容生产,并且让人看到。 经常有人感慨传统媒体的衰落。确实,传统媒体已经不可能重现昨日辉煌,但这并不意味着媒体的消失,恰恰相反,媒体的功能和作用正在不断强化,受众也在不断扩大,其影响力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以往,一份报纸有一百万发行量,受众达到一千万人,已是屈指可数。而如今,一个话题有几亿点击,数千万人关注,并不罕见。媒体无非是信息传播的工具。相对于报纸、电视等传统媒体,如今的信息传播是更快更高效了。 所谓传统媒体的衰落,更准确地说是媒介的衰落,或者说是更先进的媒介取代了传统媒介的主要功能。而作为媒体从业人员,面对这一深刻的行业变革,当然是要积极拥抱变化,投身于新媒体行业。 还要说一点,在这场媒体变革中,传统媒体非但不是没有机会,而且还有很大的优势。传统媒体的生产资源,及其作为官方媒体的权威性,是自媒体所难以企及的。所以,传统媒体转型成为全媒体机构后,其先天优势和重要性仍然无可取代。 而传统媒体人利用专业知识,完全可以在新媒体领域做出一番作为。 实际上,很多头部自媒体的负责人,都有过在传统媒体从业的经验。在新媒体运营中,有传统媒体从业经验并不是一种“负资产”,而是一种难得的专业“加分项”。无论传统媒体还是新媒体,其内在逻辑是一样的,都是如何生产出更好的内容产品,传播给更多的人。这同样是传统媒体人在从业过程中所需掌握的技能。 在这意义上,从传统媒体辞职,专心做新媒体,对我而言并不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终结,而是一段新的旅程。十多年的媒体从业经历,让我坚信,这么做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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