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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男爵
我已有三年多没有见到母亲了
母亲像棵蒲公英，借用辛苦把我吹远
她自己却被村庄拴牢了一辈子
生活的黄连，母亲吞下
生活板结的盐，母亲咽下
生活的青涩，母亲兜起
辣人心的讥讽，母亲深埋
少有的果甜，母亲全留给了我们
这个春天再次软甜时
我已有三年多没有见到母亲了
我想，在生命的那一头
母亲在隐秘地活着
仍喜欢数算日子的五味
仍划拉四个孩子的生活
我真心盼望母亲
留一点果甜给自己
抱柚子的小孩
中午的阳光，似铺开的弧形镁光灯
照着一位抱柚子的小孩
椭圆形的黄色柚子
随着小孩的身子边起伏
边在怀里咯咯地笑
小孩腾出一只手轻拍柚子的肩
如同妈妈拍他的小屁股
憨笑中把柚子抱得更紧了
中午的阳光，童心十足
把弧形铺换成圆形
妈妈的呼唤，是绿枝
把他俩慢慢牵回家
一只羊的幸福生活
这满坡的草够我吃一辈子的
朝霞如祥瑞，余晖也祥和
我天天咀嚼地有滋有味
前坡似《诗经》，后坡似《楚辞》
我有一把把的远古风韵可撒
坳里有蛇霉，沟里有泉水
我用四蹄按住大地的心跳
用唇轻触草尖递过来的友爱
野花一片蓝一片白地微笑
云彩一朵薄一朵密地布置阴凉
另一面坡上，有只羊与我彼此倾心
我们的“咩咩”声合辙押韵
这量身定做的爱情我必须珍惜
这满坡的幸福够我们用一辈子的
马兰花
这片静静地开着的马兰花
是岁月留给我的曾经欢喜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已腾不出耐心来回忆点滴
那些诸多的欢喜
曾被我以流行歌曲听
有国语版，有粤语版
有唱片，有演唱会
每一回都听到泪流满面
重重经历已把欢喜压缩成薄饼
风干后，一碰就掉渣
有些饼渣在这里开出马兰花
树上的男爵
有人曾把麻雀比喻为树上的男爵
我观察了许久，觉得也是
这最末一等的鸟类贵族
小名家雀，学名宾雀
英文名叫北国鸟
褐色礼服是聚会的首选
棕色礼服是晚宴的次选
枣树是他们常去的俱乐部
桃树是他们的重要会所
身边若有位雅致夫人撑体面
胜过所有的明争暗斗
喝拉菲，打台球，聊财经新闻
或升至伯爵，是每位麻雀的梦想
而眼前柳枝丛的这几只男爵
正为某位夫人大动干戈
明天的头版头条定是这刚绯闻了
上帝的提示音
连翘们以满枝金黄为言语
以艳丽可爱为提示音
使这个早春的时光发甜
路人的脚步纷纷被黏过来
众人的眼神在这里喜悦安宁
我左手攀几枝清热解毒
右手挽几把消肿散结
只是拱形弯垂的消炎噘起了嘴
我赶忙把她们抱在怀里哄
这来自上帝的美丽提示音
丛丛瓣瓣我都要盛情呵护
我的快乐飞成了黄蝶一小只
现在风和日丽
现在多好，风和日丽
一切都是慢悠悠的老样子
春天已落地生根
鹁鸪鸟叫得人心里踏实
天地间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真多
处处塞满了隐秘的欢喜
草莓和圣女果作了水果的形象代言
菠菜和芹菜代表蔬菜发青嫩的宣言
杏花和连翘刚拿到花的研讨会名单
二月兰乐颠颠地到邮局领了笔稿酬
樱桃树要去买一条渴望已久的上衣
噢，对了，风和日丽里
我翻出《徒然草》和《今生今世》
想把焐透了的感受
重新拟份赏析的详细计划
至于那本还没读够的《仓央嘉措》
等前缘的茶水续满
我再用今生的热爱去朝圣
晾衣绳上的衣物们
晾衣绳上的衣物们在随风飘动
小男孩的短裤在翻跟斗
小女孩的粉上衣在荡秋千
一条紫色长裙在学跳芭蕾
紧挨的男式舞服和女式舞服
把热辣的探戈跳到尽兴
毛巾暖融融地连出暄软
围裙攥着肥皂香不肯撒手
一床夏凉被兜起阳光味道
想把市井见闻说给枕巾听
书包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丝袜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那件幼儿小花褂把这两句话
当成了最热门的歌谣
玉兰花的爱情
第一周，玉兰花的爱情，开了
第二周，玉兰花的甜蜜，少了
第三周，玉兰花的誓言，落了
第四周，玉兰花的执手相看，淡了
第五周，玉兰花的幸福，渐渐萎了
第六周，玉兰树上，一片空白
脚下，碎了一地的情感
悲伤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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