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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脚下有个娘
给娘上完坟,回到老宅后,天就下起了雪,怕路太滑,我们便匆匆返回凤城,又把娘一个人留在了东山脚下。
这是娘走后的第三年,按乡俗,是我们当闺女的最后一次上坟。一看见娘的坟,我就掉泪。坟头矮了许多,还长了棵小树。我们上香,摆菜摆酒摆茶摆水果。父亲不停地抹泪,姐姐不停地念叨着。给娘磕头时,我在心底深深一叹“人啊!”。
三年前的腊月初一下午,我兴冲冲地回娘家,娘乐呵呵在院子里等着我们。晚饭后,我和娘家长里短地聊了好长时间才走,万万没有想到,这是我与娘的最后一面,十天后,我再回去就成了奔丧。锅里,还有娘熬的腊八粥,橱里有娘备下的部分年货,墙上还挂着我给娘买的蛋糕,而我的娘却冰凉凉地躺在那里。
这处坟地,在早些年是苹果园,小时,我曾跟着邻居来偷摘过青苹果。后来,竟成了我们的祖坟,娘就葬在这里。背后的山已成了旅游景区,一条新修的柏油路沿山势蜿蜒,在这山上,我曾割过黄草打苫子,曾割过荆棵编成筐,也曾搂过柴禾拾过槐树枝,还曾与学生春游时唱过歌。不远处的两爿水库结了薄薄的冰,我曾在周边种过庄稼赏过桃花,也挑过水抗过旱,哪曾想竟成了娘的眠睡之地。此时,唯有雷抒雁的《泥土之门》才说出我的难受,“如今,我只有拍打大地/无望地扯住那些野草/像童年时拉住娘她的衣襟//可是,无论如何,泪水也敲不开泥土紧闭的门”。
烧完冥纸,对着娘深深磕头。离开前,我对娘小声说:“娘,我们走了啊。”,多像我回娘家时,对娘说过的话。我们便不再回头,按乡间说法,上完坟走时是不能回头的。
我的娘,一辈子勤劳,一辈子节俭,一辈子操劳,光景好了,她却猝然走了。一抔黄土,隔开了娘所热爱的日子;一堆黄土,也隔开了娘经营了一生的庭院。东山脚下有个娘,我时常把娘请进小诗里小文里,这是我想娘念娘的一种形式,也是我替娘活着的一种方式;东山脚下有个娘,娘把穷日子过出富足,把苦日子过到踏实,这是娘在世俗里彰显的才华,也是给我们写下的生活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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