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脚踩在污水里,想开出莲来
1.1995年3月,我们这批新工人,开始了20多天的入矿学习。学习期间,我暂住在父亲的宿舍里,上三班倒的父亲,晚上不上班时,就叮嘱我一些事情,给我讲一些人生的道理。那晚,父亲轻叹了一声说:“人家都托关系了,准备给自家孩子分个好单位好岗位,我也没人可找没关系可托,唉!”我很干脆地说:“不用,就让我一个人闯,闯到哪里算哪里。”
听着《外面的世界》的歌,我就是要看看老家以外的世界,无奈就无奈,精彩就精彩,如果人为干预了,可能会失去命运的神秘色彩。我如一粒菜籽,任随命运的抛撒,抛到贫瘠处就倔强地长,撒到肥沃处就茁壮地长。
工作后的我,世俗的关系为零,个人的情商为负数。在一个拜高踩低的生存环境里,我苦熬苦挣;在一个潜规则盛行的文学环境里,我苦熬苦挣。正如那句话,“两脚踩在污水里,想开出莲来。”
赵丽颖在一次采访中说:“我没有靠山,自己就是山;我没有天下,自己打天下;我没有资本,自己赚资本。”抱紧这句话,我哭了。
2.多年前,读到陈先发的《前世》,最后是“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把左翅朝下压了压/往前一伸/说:梁兄,请了/请了——”。对最后这一句,我模仿了好几回。
大约2019年,在一次采风中,我所写的组诗里,其中一首写的是蝴蝶,就以“梁兄,我来了/我来了——”(要按越剧的念白来念)作为结尾。过后,编辑陈老师,特意对我说:“你写得真有意思呀。”
3.有人把译作,比喻为“嚼饭喂人”,太形象了。
作家分为流行的和不流行的,译著也分流行的和不流行的。流行的国外作品,有的竟达十几种译本,都不知道挑哪一版好。
同样一句话,有人译的精致,有人译的古典,有人译得通俗,更有人译得不咋地。同样一段话,说它是玫瑰也行,说它是月季也行,说它是芍药也通。
据说有些译作,是译作的译作的译作,兜兜转转来到中国,完全变了味,好歹有些经典译著,矗立在那里,也够自己读上多年的了。
4.又是一年百花开,开花的树下,集结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们,在互相拍照。看来回头又得发发圈,发发手呀音啊红啊的啦。
我也拿起手机为花拍照,哎,我这拍的手艺呀,一言难尽呀,十多年前就这水平,十几年后还是原地踏步走。“我手机的像素不好。”用这句话打发打发失落的心情。十几年前,我特意买了数码相机,假装还有水平地拍了一段时间,摄影知识方面的书也看了一点,终究是蜻蜓点水。
好歹,我也没什么野心,没想过要去拿什么荷赛奖,或是上什么《国家地理》的,算了,别难为自己了。
5.很小时,就听母亲说“苍子开花笸箩大”,母亲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谁要是见了苍子开花,谁就是有福的人。”
有那么几年,为了当个有“福”之人,我特别留心起大门外的几棵苍耳,虽然我兢兢业业地观察,虽然我用诚心诚实诚挚关注它,终久没能打动到它的心,它没有垂怜过我半回,只见它一年年结的苍儿,由青色到苍色。算了,没福的人是奢求不来福的。
6.有段时间,我迷恋上了《肖申克的救赎》,先是从一档播客里听到了介绍,(此前听说过这部小说,只是没在意)我赶紧找来电影的视频看,电影的前半部分有点沉闷,但看到安迪越狱的那一场景,让人揪心,让人震撼,让人颤栗,更让人兴奋。我又找来小说听,还找来各种评论听和看。
《肖申克的救赎》,副标题是“春天的希望”,是美国作家斯蒂芬∙埃德温∙金的中篇小说,也是其代表作。小说中的安迪被误判后,并没有被残酷且漫长的监狱生活所吞噬掉,也没有丧失掉善良坚守和希望,更没有丧失掉学习知识的能力。他不动声色,步步为营地谋划着自我拯救,并重获自由。
“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他们的每一次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安迪越的是真的狱,我们层层叠叠的生命困窘,人生艰难及漏洞百出的岁月,何尝不是一种狱?我们该选择什么样的羽毛?
7.有人说,作者需要天赋,而读者同样需要天赋。
天赋是骨子里的喜欢,喜欢会引导着人去靠近,去沉浸,去体会。书就摆在那里,有天赋的读者看见了好书,两眼会放光,看到共振的文章,会拍腿欢呼,读到共情的文字,有时还会潸然泪下。
一本书写出来了,只是完成了它的前半生,被某些读者喜欢了,才是完成了后半生。作者加读者,才是一本书较为完满的一生。一本书的写成,是作者天赋的体现。此书像磁场一样,吸引着精神同频的读者,哪怕读者读懂几段,也是读者天赋的体现。
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作品,什么样的读者会喜欢什么样的作品。作品是作者的内心的折射,作品是读者内心的映射。好书被好读者倾心翻阅,世间就多了一次精神的会晤。
这个傍晚好出了珍贵的美德
市井小说
粮食是乡村小说
树木是都市小说
山川是官场小说
果实是言情小说
蔬菜是重生小说
水果是穿越小说
花朵是仙侠小说
雨雪是玄幻小说
不管哪一种小说
我都读成了市井小说
凭作品说话的小说家们
用各自擅长的题材
让我过上了好的日子
让我的生活多姿多色
与我同频的小说,我热爱
与我不共振的小说,我敬重
能被允许出版到人间的小说
定是得了上苍的钦点
春记
南边的鸟鸣,婉转
北面的鸟鸣,低沉
我在中间,听得称心
苦菜,拨开枯草
苦碟菜,扒开腐叶
经过的我,听见了私语
榆叶梅伸展的枝条
要轻唤自家花儿
紫叶李也理理枝柯
清嗓要唤自家花儿
我备下一些纸张
想拓下一些花影
穗形的午后
垂挂于心檐上
流苏一呵护着倦怠
天地间静寂了许多
我和一个菱形梦
浅谈了半个小时
干的枣子
干枣心里的甜,浅浅的
干枣心里的情,淡淡的
曾经为爱在枝头跳过舞
曾经为梦在街头吆喝过生意
有些事,按喜欢的方式存在过
有些梦,在遗憾后有了弥补
此时,只愿守着一泊宁静
揣着热心,等着某些预约
大米小米来约,定是好的
粽子来约,定是好的
豇豆来约,定是要去的
中药铺来约,马上会去的
摘寂静
这里的寂静真多
蔷薇花一样开着
我要摘一些瓣回去
用几瓣泡进茶里
用几瓣放在音乐的边上
用几瓣放进正读的书里
再用几瓣陪我择菜淘米
这些落俗的寂静
一边帮我谋生
一边陪我谋诗意
余下的瓣被蓝色中性笔拿了去
又分给了黑色中性笔一些
傍晚
这个傍晚很静
静出了一片花影
低分贝的钢琴曲陪着我
梨形的感觉像蜜果
这个傍晚很美
美出了一片光影
细细碎碎地洒在身边
抬头看见的天空
有简洁大方的蓝
这个傍晚很好
好出了珍贵的美德
如一个人的心灵纯度
几缕风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回头与其相视一笑时
我想起了那个傍晚——
读完《第二次握手》时的傍晚
也曾有好几缕风过来与我搭话
都不能把我从小说情节里叫出来
季节的巧思和喜爱
早起的晨曦
早起的晨曦
有些被树林请了去
去给鸟鸣当评分老师
有些被河水约了去
给岸边拂去慵懒
有些被山寺喊了去
帮着洒扫庭院
我手边的这些
是神秘的天籁落入凡间
藕
藕的心眼
是在污泥深处
被恶意呛出的理智
被恶行强灌出的清醒
洗掉污泥上岸
用鲜脆和厨艺
挤进了佳肴的榜单
金黄的炸藕盒
是厨艺大赛的探花郎
害羞的土豆
肥嘟嘟的芽儿
是害羞的土豆
深藏心底的牵念
主人按着芽的心思
浅浅埋进喧软的土层
敞开心扉的土豆
不再害羞的土豆
拱开了浅浅土层
那太阳,那暖和的风
那俊俏的月和淘气的雨
正是土豆牵念的来处
钢笔
钢笔脱下漂亮的靴子
随手一绾一系
就成了好看的帽子
面对我的诧异,她只是一笑
便领着我的思绪
款款走成了行,走成了段
还不忘帮我修补一下标点
在第三页上,我们停下来休息
钢笔和我说起她路过的渣人
我和她说起自己路过的渣事
说完,我们就陷入了大片的沉默
近晌午了,我们起身,再书写
某种千转百回
把我们内心的某些默契
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
一团春意思
一种奇异的感觉
由远而近地笼罩了她
这感觉很奇怪也很奇妙
她,四处巡睃
最后确定是一团春意思
是的,是一团春意思
春意思是高贵的,沉默的
在等待着喜欢的读者
她恰好是那个被喜欢的读者
她的心如翩跹的翅,优美的舞着
春意思,笑了起来,毫无来由
她,笑了起来,毫无来由
这笑如艳阳,驱散着
她身体里那些凉的阴的冰的东西
记忆的折痕
记忆翻到的那一张
有一道深深折痕
是某件事剐伤了心
心蹲下来哭泣的地方
抚抚伤痕,伤痕笑笑说
“有些事是上门讨债的,
把债还完,日子就心安了。”
走出四里半路了
这句话的回味也绕了三匝
季节的巧思和喜爱
季节把小的巧思放进春天里
美好就悄悄地扎根、发芽
有些就开成了漂亮花朵
有些就长成了新鲜的叶子
更多的是铺成了草丛和灌木
还有一些就淌成了小溪小河
季节把巧的喜爱放进春天里
好情愫就慢慢地伸延、拓展
有些是山巅的闲笔
有些是地畔的佳作
有些是槛前的吟唱
我在风中抓到的这几缕
是喜欢的意象句式
慢
她是一个很慢的人
性子慢,动作也慢
连对生活的期待也是慢的
她慢慢地等来了爱情
爱情伤了她,她就慢慢地忘
她又慢慢地等来了姻缘
姻缘里的日子,刚刚温饱
她就慢慢地操持着家务
花开了,就慢慢地看
花落了,就慢慢地等秋果
她就是这么个慢性子的人
她的慢,并没有让人生落半步
她的慢,也没让她少受生命之痛
春风又来了,她慢慢沐浴着风
慢慢地看春天的景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