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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白色的茑萝花开了
幽兰
离别前,他送了她一张,他画的国画,画的是她家乡的某处山,山深处,有少许盛开的幽兰,是她所喜欢的深谷幽兰。
他考上了他老家的公务员了,他不再在这里任教了,所有手续都办理好了,明天一早就走。她只是个代课老师,他们的情感还处于朦胧状态。
他能送她这样一幅画,她很高兴,她说:“好好画啊,当你画成张大千画成齐白石了,我就拿着这幅画去卖钱。”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齐白石张大千,不是谁都想当就能当成的,我这个教英语的,不是科班出身,悟性也不高,哪有出息啊。”他又说:“你的小说写得很有灵性,很有韵味,要坚持住啊。”她深叹一声说:“正如你所说的,鲁迅全国能有几个?张爱玲这世上能有几个呀?我没学历,更没有什么悟性,难成气候啊。你看看我,是个代课的身份,说被辞退就被辞退,然后回家,结婚,生孩子,种上一大片地,年年月月窝在这个小地方。不像你,海阔天空,天高地阔的。”
晚上,众老师为他饯行,寒暄里祝福中,大家推杯换盏,喝到大半醉。第二天一早,她赶来时,他已坐上了村里的手扶拖拉机,走了。
四十五岁那年,她的一篇短篇小说,竟在省里的一次小说大赛中,获了个三等奖。接到邀请函,她有点受宠若惊,她这个乡下村妇,不仅种了一大片地,还种了好多年的蔬菜大棚,只不过运气不咋地,折折腾腾下来,也没挣到多少钱,好在顺顺利地把两个女儿养大了,一个读大三,一个读大一。
在劳动的空隙里,她断断续续地读了一些小说,国内的小说多些,国外的小说并不多,同时,也写过一些小篇幅的小说,大部分是“半拉子工程”,像样的没几篇。这篇获奖的小说,是她去年看到了大赛通知,翻出某篇旧作,经过一个多月的修改,又把未写完地写完,本以为是个狗尾续貂作品,结果竟意外获了奖。
更意外的是,他也是三等奖的获得者,若不是看了获奖名单,再和眼前这个人对上号,有些发福的他,与她记忆中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她更是与他记忆中的人完全不一样了,岁月没老,他们老了,
她老的系数多一些。
“没想到你也写小说了,却写得这么好,你的画呢?你的画还画吗?”他点点头:“还画着,只是没多大长进,当初受到你的影响,我也试着写点小说,没想到越写越想写,还有了一定小成绩,哈哈,看来我也有写作的天分啊。”“唉,老天爷,真不公平啊,不仅让你会画画,还让你会写小说,真让我扫兴啊。”他真诚地说对她说:“真为你高兴,还记得我送你的那画吗?山谷深处的幽兰——只要你在努力,你在坚持,就会有吐露人生芬芳的机会。”她使劲点点头:“谢谢你画里的美好寓意,也谢谢我们各自的努力和坚持。”
她回乡继续当她的农民了,他返回继续当他的处长了。他们各自找到了人生的幽兰,他们各自继续开出新的幽兰。
茑萝花开
车间外的花池里,开了一溜的茑萝花,从夏开到秋,离异的她,看着红色的茑萝花,白色的茑萝花,有点怅然若失,这具有清热解毒的茑萝,什么时候解掉她心头的情感创伤?这具有通筋活络的茑萝,什么时候疏通开她人生的通道?她拂拂似鸟羽的叶子,真想揩到点什么。
轰鸣的设备,正常运转着,手里的对讲机也消停了下来,这就证明,整个车间的生产比较顺利。她看向那些茑萝花们,想起陈师傅昨天对她说的事。
陈师傅说的是F车间里的他,他也离异几年了,带着女儿过。说来也很巧合,刚参加工作时,陈师傅最先给她介绍的就是他,只因他比自己小三岁,和家里人商量时,都觉得对方的年龄小了些。母亲说,
按老理是女大三抱金砖,问题是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要是人家中途变了卦,会耽误你。
她把家里人的意见,委婉地和陈师傅说了,陈师傅当时很不高兴,过后也就不计较了,以后在工作中也没有难为过她。她结婚时,陈师傅还随了一份大礼。
其实,他人品不错,平时爱读些武侠小说,听工友们说,没事的时候,他会按着小说里描写的招数比划几下,引得大伙高兴。那年在公司的技术大比武中,他还拿了电工组的第一名。
听人说,他之所以离婚,是因他的前妻爱上了一位老板,不想再和他过清苦的日子了,他规劝再三,终无济于事,他才同意了离婚。二人离得心平气和,并没有出现恶语相向的场景。不像她离异时,一地鸡毛了好几年。
对讲机的声音多了起来,噢,下班时间快到了,她收回思绪,巡检了一遍所有的设备,填好各项记录,准备下一班人员的到来。陈师傅过来,笑着向她示意,她顺着方向看过去,见他已换下了工装,在花池旁等她。
红色的茑萝花,白色的茑萝花开了一溜,她向他走过去,心里并没有备好答案……
转个身就是甜
她有好几段路,是极难极难的,最难时,她连哭的欲望都没有了。
最早时,她还会偷偷抹泪,后来她掉泪的次数也极少了,可能是年龄大了,泪腺就不发达了吧。她知道,再怎么掉泪抹泪都没有用,唯有挽起袖子,扎扎实实的行动,想尽办法来改变才是真的,停止抱怨,就是有了抗压能力。
最初的时候,她和一位亲戚合伙做服装生意,结果被亲戚坑了,本钱才要回来了一半。亲戚的母亲是她的一位表姑,她不想让两边的关系太僵了。再后来,她好心给一位同学的贷款做担保,结果这位同学拿着钱跑了,我的个天哪,那几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咋熬的。同学在外犯了点事,不得不逃回家中,她听说后,求爷爷告奶奶地才让自己脱了身。“我这个倒霉的命呀!”她仰天哀号。几番折腾,爱说爱笑的她,变得沉默寡言,接下来的日子,好歹顺遂了一些,
过上了平常日子,对她来说就是好日子,她很知足。因身体原因,做了一次手术,就像失了元气一般,爱人和孩子都不让她出去找零活干了,在家里拾掇拾掇就很好了。为了不让自己空虚,她在家里主要忙了两件事,一是看老电影旧电视剧,把记忆深处清晰的模糊的影像,再细致地看一遍,还从网上找些相关评论看看或听听。二是她把《新华字典》从头到尾读了两遍,标出了好些读不准音的字,弄不懂意思的词,原来自己是如此的“不识字”呀。她像个小学生一样,在本子上反反复复地写生字写生词,熟识一个字或一个词,就是认识了一个好朋友。
她在一个姐妹群里,见好些姐妹很会写诗词,她羡慕得不得了,就找来了一大堆相关资料看,找来相关视频学,学得迷迷糊糊,学得也兴致勃勃。有位好姐妹,还帮她“批改”作业,为了感谢这位好姐妹,她要继续学下去。
这天,她读到了一句话,“再苦的生活,转个身就是甜。”她抱着这句话,不住地淌起了眼泪。想想在那极难的日子里,自己是多么孤立无援。好在她凭借坚强的意志和能力,转过来了,转到平平常常的日子里来了,这平常日子就是物质的甜啊,她现在又通过学习知识,让精神也有甜,这是甜的平方啊。
花丛(外三首)
这花丛开得恰恰好
太阳下是诗歌
小风里是散文诗
若开得艳一点,就是小说
或开得淡一点,就是散文
还好,开得浓淡相宜
与此处匹配出四颗星
这是山坳原创的花丛
更是积攒多年的情感火花
我怀着崇敬坐在花旁
蹭点勇气和坚韧
继续在命运的褶皱处
记录生活,表达观点
懂我的山坳赠我
一包香气,一包花影
我把香气给了笔墨
把花影给了稿笺
这是我原创的好帮手
玉佩
“见人所未见,言人所未言”
你的这句话,我牢记N年了
可我就是不开窍呀
蜜蜂到花园里转一圈
就有修辞的语言锦囊
蜻蜓在下雨前,蹦场迪
就可边听雨边铺纸填词
蝉在树上鸣叫了几个炎热
写作能力从28分提到82分
连私自下凡的那几道闪电
一落地面,就水花朵朵开
连千房同膜千子如一的石榴
也有圆溜溜走向梦状多边形了
我这笨人达不到,心却向往之
你的这句话,就是文学的玉佩
我揣着它,想过出有意思的日子
秋果
树上的果子们
接过秋天的成熟通知
各自在枝头检索果品果味
先要有深刻的思想价值
更要有精密的艺术创造
经众人的鉴赏评点后
醇香的被辑录为散文集
浓甜的被精选为诗集
这是秋天特意推出的精品力作
——有价值感,有幸福感
给丰子恺
你的漫画天真童趣
你的散文质朴细腻
我从鸡毛蒜皮里,看出了可爱
也从琐碎烦事里,读出了欢喜
世间有《护生画集》就好
世间有《缘缘堂随笔》就好
你的作品,小中能见大
温暖治愈,觅得禅趣
你的漫画,弦外有余音
闲情逸致,澄澈轻松
从零飞向一的鸟
树脂
一棵树,在伤处
结了一小团树脂
阳光下,琥珀一样漂亮
她的心底,又多了几道伤
她小心地生出诗意情怀
用来保护自己疼爱自己
一年一部的中篇小说
是她精神分泌出的树脂
也是她写给自己的爱情
创造
一只鸟儿,向崖顶的那棵树
试飞了好多次,都不成
身后,渐渐多了议论声
歇息了好半天,这只鸟儿
又猛地扇动起翅膀
费力中,抓牢了崖顶的树枝
随即,又有好几只鸟
也模仿着,飞上了那棵树
我只敬重第一只鸟
它是从零飞向一的鸟
早晨的晨读
早晨,爱晨读
读得草尖上捧露滴
读得叶面上托露滴
读得石上也沾露滴
读得风儿也揩露滴
读得庄稼和庄稼露碰露
爱晨读的早晨
用的是方言,不是普通话
读得平常事物都形象饱满
读得每处小景都共鸣共情
我听得温润陶醉
边听边开一朵朵心花
用露滴中的某一句
扩写出了一天的晴朗明媚
偶遇
小说一开头,是大段排比句
连气氛,也排比得湿漉漉的
第二段的段檐上
有雨水滴滴答答
从第六句的小巷子里
一把印有百合的蓝色雨伞
平平仄仄地走出来了
正阅读的我,无意中轻咳了一声
伞面抬起,一张女子的脸
正从书页间对我笑“你好!”
我摇摇左手赶忙笑“你好!”
我们便开始了故事的讲述
第二天,我被明亮晨曦喊醒
小说书,放在枕的左侧
偶页码上,折起一小角
折痕如闪电,页面上还湿湿的
白纸黑字如熙熙攘攘的人群
独独不见那伞,那女子
都是值钱的忍
你把遭遇的苦痛写成了篇幅
你把遭受的委屈写成了诗行
“写出来,心里就舒坦多了,
想活就得忍,想活好更得忍!”
我十分认同你的话
“你的忍都是值钱的,
你的文字是精神的银两。”
你点点头,并鼓励我
我们碰碰梦想的杯子
对生活的苦一饮而下
“我也要让自己的忍值钱!”
我对自己斩钉截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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