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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和我在纸端一拃一拃地过
捕捉
晨畔的蛛网上
挂着少许的微小露珠
哦,是夜色灵感下凡时
被蛛网捕捉了些
晨风,吹到横格线上
我随即捕捉到了小段语丝
噢,是隐退的星子
遗落的上苍意趣
秋天
从一个节气飞到另一个节气的秋天
让溽热递减为清凉
让粮食饱满,果子甜熟
让叶子们着不同的装舞蹈
从一个节气踱到另一个节气的秋天
玉米地慢慢演变为冬小麦
灌木丛由青绿变为枯黄凋零
田野有喧闹走到雪的侘寂
从一个节气跳到另一个节气的秋天
披露的早晨过渡成挂薄霜
雨声由噼叭减缓为滴滴答答
湖水由波光潋滟到清波粼粼
秋天里的万物以自己的步调
安排日子行程,展示生命余韵
笔墨和我在纸端一拃一拃地过
时不时有玲珑的句式对我们笑
劝诫
“是你的努力碰上了机会。”你说
“是啊,偶尔出来走走的机会,
恰好碰上了一直在路上努力的我。”
我沿着你的话,若有所思
“你没有权利,要求梦想必须成功。”
你的话音不高,却有力量
“人必须有所执,方有所成,
我握不紧执着,就无权要求梦想。”
我的顿悟,让你满意地点头
“大艺术家们,是有大才华的小群体,
不要以他们,当你梦想的参照物,
现实对你这种小有才华的人最残酷。
若没有义无反顾的决心,就撤退;
若没有孤注一掷的决绝,就放弃。”
你的话,让我悲观让我绝望
不知如何地卡在半路上
成了梦想使劲想咳出来的刺
“我该如何保持自己的定力和特色?”
我喃喃地问自己,我轻轻地问自己
密码与资格
你指指地上成堆成山的画稿
回答了我的“如何强大起来”
你又指指墙上裱好的上品画作
回答了我的“如何在艺坛立足”
辛勤地创作是强大起来的密码
交出有质有量的作品就是资格
包浆
这串平常珠子不妖娆
这串普通珠子也不精致
没棱没角地陪伴着主人
摈弃了锋芒的珠子
以一身温润如玉的包浆
得了主人大半生的呵护
这首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短诗
初读者,眼里会有泪
再读,会有人撑起雨伞
跨过近百年岁月的短诗
裹了包浆的韵味分外绵长
裁缝店店主
她写出了世界级别的作品
她自学外语,通读大师著作
她在国外声誉鹊起
她在国内却鲜为人知
墙内开花为何墙外香
没有人为她撰稿博流量
没有平台为她呐喊助威
没有团队为她打造标签
存活于命运褶皱里的她
知趣地在圈子外收起锋芒
只向生活深处的坎坷曲折
争取作品的质量和数量
沾了一身的落花回家
四叔
她从小和四叔最亲近,什么话都乐意和四叔说。上一年级了,四叔若有空,会检查她的作业。那天,当她兴冲冲地背完“我爱首都(dou)北京天安门”时,四叔笑了,说:‘妮,应该是首du,而不是首dou。”她坚定不移地说:”是首dou,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四叔爱抽烟,抽的多是自己用纸卷的那一种,有时也会买成盒的, 买的是最便宜的金鹿,她很喜欢金鹿的烟盒,也最乐意跑腿给四叔去买烟,四叔抽完了烟,金鹿烟盒一定会给她,她攒了好些张了。
她没有考上大学,颓废了大半年,四叔会时不时过来开导她,“妮,考不上就考不上呗,你四叔我连高小都没考上,这不算账杠杠的。
榜上无名,脚下有路嘛,有为青年开拓的是崭新的路。”
四叔是没上过多少学,却很喜欢做买卖,卖过衣服,贩过青菜,卖过虾酱,更收过破烂,还别说,四叔就是做生意的料,大钱没挣着,小钱是很有的。
几年后,她嫁到了外地,很少回娘家了,和四叔见面就少了,可一旦见面,她还是和四叔聊得最亲最多。只是眼见着四叔老下去了,当然,她也往中年的路上跑呢。
那年冬天,四叔患癌走了,她的生命里再也没了四叔。她时常想起那些年的场景,“妮,应该是首du吧?”“妮,给你这张金鹿烟盒。”“年轻人开拓的是崭新的路嘛。”……她仰天抹泪时,见天从东山那边阴过来了,要下雨了,四叔的坟头就在东山脚下……
晨景
又一个夜班熬下来了,还好,这个夜班比较顺利,没出现设备故障。她把各处巡检了一遍,把相关的设备擦拭了一遍,写好各项记录。上早班的人员来齐以后,开完了晨会,她换下工作服,与车间的轰鸣声渐渐远了。
她要走二里路,去坐班车,班车是八点十分发车,现在是七点半,时间宽余,她慢吞吞地走着,慢悠悠地看田园看菜地,菜地里长着豆角茄子黄瓜及大头菜,大头菜似站在绿叶的盘子里,掌上明珠一般可爱,花椰菜也是,这两种菜都被捧在掌心里精心呵护着。
接下来是玉米地,大半熟的玉米别在玉米稞上,她想起上小学时,有一回是写秋天的丰收,老师先写了一篇范文,同学们纷纷模仿纷纷借用,结果弄巧成拙,借用成了笑话:把“早起晚睡”借成了“早睡晚起”。边想这件事,她边看着玉米们傻笑。
路边开了好些朝颜,朝颜,真好听,起这名字的古人,定是个有诗意的。路边还有好些打碗花,打碗花与朝颜相似,不容易分清,分不清就分不清吧,大自然就这样,有好些植物和花色,就像她学过的相似字和近义词一样。有清热解毒药效的拉拉秧,很不受人待见的,却扯扯绊绊的长了一路,锯齿的茎上有逆刺的感觉,她拂拂拉拉秧,笑着摆摆手,继续向前走。
有路人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停的,都好奇地看她几眼,她不好意思起来。她从小就爱和花花草草打招呼,她本是个寡言的人,特别是参加工作后,见识了好些女工们之间的争斗,她有所畏惧,能逃就逃,能远离就远离。纵然这样,她还是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好些伤害。她越来越喜欢大自然,喜欢田园,田野和花草了。
看看手机,时间快到了,她快步地向大院里走去,班车上有好些人了,都是下夜班的,有人在看手机,有人打着哈欠,有人在打盹,她和熟人打了下招呼,坐在车后面,恰好有法桐的叶子伸进了车窗内,她拽拽叶子偷偷地笑。班车发动了,她挥手向法桐树说再见……
光环
那时的他,在台上风度翩翩,妙语连珠;那时的他,在台下风流倜傥,自信非凡。她就是在那时,爱上了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二十六岁的她,为他深陷相思之网。
那时的她,热情洋溢,一笑两腮都有酒窝;那时的她,知性感性,挡不住的诱惑径直扑向他的心扉。他就是在那时,念着“不是我,是风,是风吹动了情思。”对她痴痴念念起来。
他经过了鸡飞狗跳的漫长日子,对簿公堂后,他和她终于另筑新巢,过起了新日子。她的工作频繁更换,且越换越有档次,她的身前身后全是成堆的笑脸。
她四十岁时,正想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时,他的好风不好借了,她的一切都也停滞不前了。大她十几岁的他,一下子老了下来,没了风度翩翩,没有儒雅风范。原来,他当时的自信非凡风流倜傥,是被光环箍好的,是光环赐予的。如今光环被无情拆卸了,他和大街上趿着拖鞋的大叔大爷毫无区别。同样,失了光环余光的她,和街上骑电动车上下班的妇女,毫无二致。她的耳边,再也没了腻腻歪歪的好话,“凉薄”二字,让她品出了2.0版。
当时,她爱的是光环下的他,现在,她和仅有一份退休工资的他相依为命,过起了柴米夫妻的日子,她不想落人口舌。因为选择,所以认同选择。自以为是的她,知道失去了保护的羽衣,她也和众多女性一样,散慢慵懒地活于烟火最低处。她的心态并没有落魄,是水落石出后的真实。她也不是裸游者,她还和遇光环前一样,真切自立。
所有的栽,她认下了,别人非议是别人的事。她现在的闺蜜只有两三个,相聚时,说说聊聊家常话,有事了,相互帮衬帮衬,这样过老百姓的日子,也很好。
沾了一身的落花回家
早起,她去公园溜达,还不到半个小时,阴沉沉的天,就哗哗地下起雨来,恰好也没有躲雨的地方。算了,只要不打雷,淋就淋吧。她边淋边想起了一句话,“雨是天空的落花”,照这么说,她这是沾了一身的天空落花呀。
这样的淋雨天,她经过了很多很多。其中有一回,是自考时,在一次课程学习回来的路上,天下起了暴雨,她用雨衣裹好了书本,推着自行车,就这么淋着。她边淋雨边流泪,“自己干嘛这么爱学习呀?自己都近不惑之年了,还装什么呀?”是她自己装吗?没能考进大学,一直是她心底的遗憾,这遗憾像刺一样,时不时深扎一下她的自尊心。
她边淋雨边在心里祷告,“淋吧!淋吧!让我把这个学期和下个学期的课都过了。”或许,祷告起了作用,她连续顺利地过了五门。
边想着往事,边赶回家时,雨已不下了。她心平气和地洗了澡,又洗了衣,一边听着历史讲座,一边忙早餐,一篇小小说的题目也想出来了,都是天空的落花给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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